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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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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8 章

夜色影綽, 看何物都不大分明。

桑褚玉沒大瞧清那蠱鈴的模樣,只看出是白瑩瑩的一點,像是一小簇蒲公英。

她以前從沒看見過蠱鈴,卻聽巫召野聊起過。

幽熒崇奉谷神娘娘。

除了保佑五谷豐收, 谷神娘娘偶爾也會降下仙令, 授意幽熒族人救災濟民。

千年前, 離幽熒族百裏外的一個小村寨突發瘟疫。不過小半月, 就有上百人喪生。

走投無路之下, 一位幽熒巫醫來了村寨。

她的銀項圈上佩著塊蝴蝶玉, 臉上抹著尚未幹涸的幾道鹿血, 手裏拎了把楓木雕刻而成的木杖。

到村子後,村人慌急趕她離開,唯恐將疫病傳染給她。

那蠱修沒走,而是捧著項圈上的蝴蝶玉說, 她奉了谷神娘娘的旨意來行醫救人, 那塊蝴蝶玉裏也還寄存著谷神娘娘的仙力, 能保佑她不受瘟疫影響。

村民這才讓她進了寨子。

她在村寨裏住了一月,最終解決了疫病。

而帶來瘟疫的魔物也盯上了她的那塊蝴蝶玉, 想要搶走存放其中的仙力。

在她離開的前一晚,重傷的魔物偽裝成人族,潛進村寨偷走了那塊玉。

但等它想要取出其中的仙力時,才發現異樣——

那不過是塊普通的蝴蝶玉, 裏面沒有絲毫靈力仙法。

魔物以為是巫醫察覺到了它的打算, 故意戲弄它,一時惱怒至極。

那一月已耗盡巫醫心神, 它便趁此機會綁走了她,逼她拿出真正的仙器。

巫醫當著它的面摔碎了那塊蝴蝶玉, 那時魔物才反應過來,從一開始就沒什麽仙器。

她那樣說,不過是為了讓村民安心放她進村。

魔物惱羞成怒,將她丟進了萬蛇窟裏。

萬蛇窟中毒蛇無數,巫醫寡不敵眾,被咬得鮮血淋漓,又飽受蛇毒折磨。

最終她將渾身修為凝聚成一點,帶著哪怕葬送性命也要毀了蛇窟的打算,意欲自爆。

但絕望之際,谷神娘娘竟真現了身,誅殺魔物,並將她救出危境。

回到幽熒後,巫醫想起在萬蛇窟裏的經歷,又結合蠱術,漸漸參悟了煉化本命法器的法子。

後經世代鉆研改進,便琢磨出了蠱鈴。

化蠱為鈴。

這枚本命蠱鈴凝聚著蠱修的靈力。

靈力被壓抑在蠱鈴中,會像蠱蟲那般互相搏殺、吞噬,以此精進修為。

是極為激進但又高效的修煉方式。

而蠱鈴發出的嗡鳴聲,也是由靈力廝殺所引起的。

桑褚玉盯著那枚蠱鈴。

當初聽他說起此事,她便有些好奇。

都是他修煉出來的靈力,怎還會像蠱蟲一樣互相搏殺?

廝殺起來,也不知是何等光景。

很快,她便切身感覺到了。

巫召野附過身,眼神中還帶著幾絲青澀的怯意與不自在,卻又直直望著她。

熱烈,不加掩飾。

他吻住了她。

不同於適才的莽撞,這回他要溫和許多。

但那壓在舌上的蠱鈴,卻沒有絲毫消停的打算。

慢吮間,蠱鈴躍跳至了她的口中。

如他說的一樣,她分外清楚地感覺到了蠱鈴。

像一團朦朧的霧,周身泛著沁涼的濕意。但比霧氣更有存在感,又比棉花更為蓬松。

而朦朧霧氣間,果真是纏鬥的靈力。

每一縷靈力都被壓抑在有限的空間裏,如仇敵般攻擊著彼此。

哪縷靈力稍有懈怠,就會被吞噬得丁點兒不剩,進而煉化出更為純粹、強勁的靈氣。

靈力互相攻擊間,蠱鈴也在不住躍跳。像是一團松軟的棉,卻又實打實地激出陣陣刺麻。

這感覺來得陌生,桑褚玉下意識想要推抵開。

巫召野有所察覺,只將她擁得更緊,一手托住她的後頸。

那枚蠱鈴被推來換去,震顫的麻意漸漸換作刺癢,時重時緩。

巫召野察覺到她的右臂搭在了他的背上。

僅是輕輕擁著他,他卻覺脊骨都快要被她擰斷。

甚而有股陌生的快意順著脊骨往上爬,打得他頭昏腦漲,雙眼迷離。

好一會兒,他才往後退了步。

唇一抿,那枚蠱鈴便散作了氣流,消失不見。

呼吸仍舊急促,心跳也快到難以忽視。

往常練劍時,他曾有過同樣的感受。

卻又有不同。

練劍時,他只越發清醒。

而眼下陷在更為明顯的亢奮中,他的意識反倒變得模糊、渙散。

巫召野垂眸看著她。

待那股麻意退去了,他才問:“那日在大師兄的洞府裏,師父說換個地方,是要做什麽?”

他的氣息仍舊不穩,說話也時斷時續。

桑褚玉沒想到他竟還記得此事。

她張了口,卻沒說出話。

口中還有點兒麻,一時難以適應。

巫召野只當她不願說,擠出聲輕哼:“你不說我也知道。”

他拉起她的手,將掌心托在了臉側,眼神卻始終落在她的臉上,不曾偏移半分。

緩緩摩挲兩陣後,他又引著她的手,指腹搭在唇上。

“他要這樣——”他探出一點兒舌,輕輕舔了下她的指腹,“是麽?”

桑褚玉不清楚他是怎麽知道的,只覺得指腹潤著一點輕飄飄的癢意。

夜色中,他的面容被遮掩得模糊。

可那雙眼眸又是明晰的,灼灼望著她,燒著壓不下的野火一般。

許是方才的吻攪亂了意識,她蜷了下手,道:“別說出去。”

巫召野壓下心底漫起的一絲酸澀,捉起她那被夜風吹得微擺的裙角,緩緩往她手裏塞去。

“自然。”他說,“到了明天,只當沒有這樁子事。”

-

桑褚玉沒想到巫召野會再度化出那枚蠱鈴。

她方才就意識到,那枚蠱鈴中的靈力雖在相互爭鬥,但還是受他操控。

眼下亦是如此。

鈴鐺再不像方才那樣四處亂跑,而是被他穩穩壓在舌上。

也是此時,她才更為確切地感受到那蠱鈴。

雖說外面蒙著層朦朧霧氣,松松軟軟的。但裏面卻是實打實地蘊藏著靈力,無數縷靈力如游蛇般纏鬥、相爭,仿佛隨時都會破開外層的束縛。

而蠱鈴受他操控,竟還能變換大小,像是何處都鉆得。

桑褚玉橫臂掩在面前,半睜的眼微微往下垂著。

看不見他。

只能望見那高束的馬尾,還有夾雜在馬尾間的細長銀鈴。

卻能聽得見他的聲音。

呼吸重而急,吐息也一陣熱過一陣。

那枚蠱鈴卻又是沁著涼意,雖不至於落在冷與熱的兩個極端,可也足夠讓人沒法忽視了。

半晌,他忽然扣緊了她的右膝,似要將她往身前帶。

與此同時,他解開了對蠱鈴的束縛。

那蠱鈴開始漫無目的地亂闖,酥癢翻倍湧上,桑褚玉一下咬緊了呼吸。

她意欲避開,卻沒地方可躲,僅能往後倚著,緊靠著身後的窗戶。

等巫召野再直起身時,已過了小半刻。

這會兒已快到半夜了,月亮浮動在雲霧間,銀暉亮到足以照亮房屋。

桑褚玉還沒徹底緩過神,不住換著氣,似連眼眶都在跳。

她越過他,望向他身後的墻面。

略有些飄忽的視線落在那些五彩斑斕的面具上,卻始終恍恍惚惚的,瞧不明晰。

巫召野也沒好到哪兒去。

他俯身抱住她,蠱鈴已消失不見,唇上還洇著些清透的水色。

起初開口時,他的嗓子已啞到有些發不出聲。

緩了一陣,才送出有些含糊的喃喃。

“此處又沒別人,何須壓著聲兒。”他輕輕撞了下她的額心,視線落在她唇上,語氣中帶著憐意,“都咬出印了。”

話落,他斷斷續續地落著細碎的吻,似要將那齒痕吮舐幹凈般。

桑褚玉由著他親,直等緩過那陣勁兒了,才道:“我困了。”

她平日裏不怎麽熬夜,這時候還沒睡,已是很少見的情況了。

她突然冒出這話,令巫召野一怔。

方才從茶室回來時,他確然也有點兒困。可這會兒已精神得很,甚而連眼都不見眨。

“那你是回去,還是在這裏暫住一晚?旁邊房間還沒收拾出來。”他的耳根又漲出薄紅,“你要不嫌,我……我另給你找些被褥。都是新的,沒用過。你在這兒將就一晚,我去外間榻上睡。”

桑褚玉思忖一陣,點頭:“可以。”

巫召野應好,轉身便去整理好了床鋪。

趕在桑褚玉困到睜不開眼前,他放下了枕頭,對她道:“行了,睡吧。”

桑褚玉頷首。

但剛往前走了步,她突然頓住。

“怎的不走了。”巫召野問,“可是有哪兒不合適?”

“不是。”桑褚玉望著他,神情略有點兒嚴肅,“下次可以別咽了嗎?我會有些不好意思。”

巫召野楞怔許久,才明白過來她話裏的意思。

在他回過神的瞬間,燙紅一下從脖頸燒至耳尖。

“我……我……你……”他磕磕絆絆的,半晌沒擠出一句像樣的話,又是蹙眉,又是掩面,“桑褚玉你!你!”

“怎麽了?”

“你——”巫召野擡掌掩住燙到仿要快熟了的臉,腦子裏空蕩蕩的蹦不出半句話,“算了,算了。”

他伸手壓在她肩上,推得她轉過身。

“記著了,好麽?下回再不這樣了,你快睡吧,快睡吧。”

要再讓她蹦出兩句這樣的話,興許他整個人都要熟了。

等她睡下,巫召野徑直去了外間。

他坐在榻上,眼神放空地盯著白墻。

臉還燙得慌,心跳也快到根本沒法平穩下來。

想起她方才的話,他輕抿了下唇。

他還以為她沒發現……

僵坐了小半刻,他忽然轉身推開窗,任由冷風往屋裏刮。

冷嗖嗖的風一陣陣地吹,可他臉上的熱意半點兒沒消,反倒越燒越熱,連眼眶都跟著了火似的,發著燙泛著熱。

他又在屋裏來回走了幾遭,實在睡不著。

最後,他索性拎起楓木劍,箭步流星地出了門。

*

雖然睡得晚,但一到每日起床的時辰,桑褚玉就睜了眼。

習慣性地在床上發了會兒怔,她起身洗漱,便取了張瞬移符出來。

天才蒙蒙亮,她原以為巫召野還沒醒,本打算直接走。

但透過窗戶,她看見外面的小院裏有一道模糊人影。

她將瞬移符一折,出了門。

門外院子裏,巫召野正在練劍。



這麽刻苦嗎?

桑褚玉盯他半晌。

也不知他今日練的什麽劍法,一起一落雖然快意恣肆,可劍勢未免有些亂。

又一劍劈下,巫召野也看見了她。

視線相對,桑褚玉問:“你何時起的?這般早就開始練劍。”

“哦,哦,也沒多早。”巫召野收劍回鞘,額上見著薄汗,不自在地別開眼,“方才剛睜眼,見今日天氣好,便練兩下劍。”

桑褚玉默不作聲地看著他。

片刻後她道:“你是練劍,還是修剪枝子?”

巫召野一怔,順著她的視線往回瞧。

卻見他身後的那些樹被砍斷了好些枝子,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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